背景:              字号:   默认

第153章 素冠荷鼎(1/1)

梅凤官悄悄起身,将掉落在地的白玫瑰重新拾起来,整理了一下插@进白瓷花瓶里,回头见黑暗里,溪草一对亮如寒星的眼,正对着他眨巴,不由笑道。

“怎么还不睡?”

溪草摇头。

“我睡不着,干脆我们说说话吧!”

梅凤官点头,很体贴地坐在她床边,两人闲聊几句,溪草突然想起什么,坐起来,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头取出冯玉莲的银质十字架,递给他。

“对了,你看看这个,能不能查出来路?”

被叶媚卿反咬一口之后,冯玉莲见到这东西心中就膈应,本打算丢掉,却被溪草扣了下来。之前看了毫无头绪,现下无非再碰碰运气。

梅凤官接过来,拨开床头的台灯,在灯光下反复看了看,笑道。

“巧了,我正好认得,这虽是洋人的十字架,但却不是件外国货,我看就出自钱局街那家如意银楼,你摸一摸侧面,刻着微凸的如意纹,曾有戏迷送过我鎏金梅树,底座也有相同的纹路,应该是有人拿了图样去如意楼定制的,雍州的银楼虽然极少打这种西洋款式的饰品,但只要出得上价,工艺上并没有什么难度。”

溪草心中一喜,果然顺着梅凤官的指引,看到了那个隐藏精妙的纹样。这图案刻得隐蔽,和十字架上的花饰浑然一体,不仔细看完全找不出来。既然寻到源头,那就好办了。

“我想让你帮我做件事……”

谢府门前,小四正要把车子开进花园,谢洛白突然道。

“车停下,你进去把红绣带出来,我们回别馆。”

小四有点惊讶,二爷自小就进军营摸爬滚打,少年时代又留学德意志,回来后立马投身战场,在家的日子,一只手就数得出来,所以那位姨娘作为贴身丫鬟,就没有机会服侍过他几天,对谢洛白来说,红绣就是个空气般的存在。

怎么这会子,居然心血来潮想起她来了?而且还要带她回别馆过夜?

这到底是在那位“表小姐”身上受了什么刺激?

小四心中直犯嘀咕,但执行起谢洛白的命令却是不敢怠慢。

这时已经是夜里一点多,谢夫人早已熟睡,好在红绣住得离她很远,所以小四去敲红绣的门,也惊动不到谢夫人。

红绣一向睡眠浅,何况门又被拍得震响,她听出是谢洛白司机的声音,连忙披了个披肩来开门。

“红姨娘,二爷叫你去别馆伺候。”

红绣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小四话中的意思,惺忪的睡眼里立刻有了光芒,她手忙脚乱地要梳头化妆,又找新衣裳和鞋子,小四不耐烦地拉了她就走。

“您别忙活了,反正一会都得脱!”

红绣在谢家就是个空架子,对于她,小四是没多少尊重的,说话也很露骨。

红绣却不觉得受到羞辱,或许是太惊喜了,她有点受宠若惊地边走边问。

“这样真的妥当吗?二爷看了会不会不高兴?”

两人刚出门厅,龙砚秋就披着风衣推门追了出来。

她和红绣的房间,就在谢洛白左右两侧,因此隔壁有什么动静,她听得一清二楚。

龙砚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难得谢洛白需要人陪伴,却是找了红绣,而并非是她,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她歇斯底里地跑下楼,穿着拖鞋就跑到佣人们住的偏楼,把谢夫人的司机张叔叫了起来。

谢夫人待下人一向宽厚,从没有半夜使唤人的道理,张叔心里十分厌恶龙砚秋这样嚣张任性,可谢洛白一向对她很是纵容,也不敢得罪,只能一路小跑去把车子开了出来。

“给我追上洛白哥哥的车!”

龙砚秋盯着前头那辆福特小汽车,想象着车内,红绣抱着谢洛白的胳膊撒娇献媚,两只眼睛几乎就要喷出火来。

“砚秋小姐,这……这我可不敢,要是被二爷发现,我哪里吃得消?”

龙砚秋啪地一巴掌,狠狠地抽在张叔脸上。

“让你跟,你就跟,否则我告诉洛白哥哥,你对我不规矩,你自己看着办!”

张叔又怒又怕,不敢再多说一句,只得紧跟在谢洛白的车后头。

这女孩子简直是个疯子,被她盯上,只能算他倒霉。

再说红绣刚颤巍巍地钻进后座,便被谢洛白大力拉过来压在坐垫上,随即撕拉一声扯烂了她的旗袍,红绣惊呼一声“二爷”,浑身震颤,双手却牢牢地攀住了他的肩膀。

她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

红绣出身穷苦,一家子吃不上饭,就要把家里的女孩子卖掉。

她因为眉眼生得不错,被谢信周一眼看中,买下来给谢洛白做通房丫鬟。

第一次见到谢洛白,是跟着教养嬷嬷进内院,老人家在她耳边不停唠叨。

“算你有福气,咱们谢家三个少爷里头,就属表少爷生得最漂亮,小小年纪,就是个出类拔萃的,他又省事,不用你怎么服侍。我看呀!他将来定要成大气候的,你这个做通房的,到时候就是姨娘,一辈子的前途都光明了。”

红绣一仰头,就看到个高挑清瘦的白衫少年,站在清晨的阳光里,刚练完拳,正从佣人们手里接过布巾擦汗,晨曦穿过他轻薄的对襟白衫,隐隐透出肩背腰身的线条,他侧过脸,双眸清清冷冷,刘海上还挂着汗珠,像是一丛雨洗过的新竹。

红绣心如鹿撞,世间怎么会有如此美好的少年。

从此,她就成了谢洛白的房里人,一天天看着这个清秀冷漠的少年长大,成为一方枭雄,虽然她比谢洛白还要大三岁,可她对他,满心都是崇拜,她对谢洛白的爱,从来都是卑微地仰望,妾室的名分已经让她满足,不敢奢求更多。

而此时,谢洛白却把她抱在怀中,压在身下,红绣浑身都在颤抖,幸福的泪水顺着脸颊溢出。

她闭上眼睛,准备迎接那一刻的到来,可是谢洛白却突然直起身子,放开了她。

“蠢东西,还不停车,后头跟了条尾巴,没发现吗?”

谢洛白说这话的时候,眸子非常清冷,脸上半点欲念都没有。

“啊?啊?这……”

小四窘迫地一脚踩下刹车,刚才二爷和红姨娘在后头那样,搞得他心猿意马,竟然连长期练就的警惕性都淡泊了。

倒是二爷……这种时候,还能注意到四周的情况,看来他压根就没有动情。

车子靠边停下,谢洛白这才意兴阑珊地按了按眉心,算是彻底冷静下来了,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行为很无趣。

因为溪草,他又失控了。

其实这么做,无非是为了证明,对他投怀送抱的女人多得是,那臭丫头并不算个什么东西。

可是谢洛白发现,在别的女人身上,他压根找不到慰藉,连敷衍片刻都懒得。

还得感谢后头的跟踪者。

谢洛白拾起红绣的披肩丢给她,示意她盖住衣裳不整的身体,然后将她拉下了车。

后头的车子也跟着停了下来,龙砚秋从车上下来。

看见谢洛白冷冷地立在黑夜中,红绣裹着披肩战战兢兢地缩在他背后,发丝凌乱。

心中的妒火就猛烈燃烧起来,她惊慌失措地跑到谢洛白面前,眼圈发红,盈着泪花。

她猛地扑进他怀中。

“洛白哥哥,三更半夜的,你要带着红绣姐去哪里呀?”

谢洛白今夜并没有心情应付她,他生硬地把龙砚秋从怀中拉开。

“这不是你该管的,砚秋,你记住,以后我的私事,你少过问。”

不等龙砚秋说话,他又命令道。

“带红绣回去,不许再跟着我,否则我明天就把你送回蓉城。”

交代完毕,谢洛白就上了车,福特车扬长而去,把两个女人抛在夜风中。

龙砚秋愣住了,谢洛白第一次说出要送她回蓉城这种话,还有突然记起万年冷板凳的红绣,这些反常的行为,以及他目光里的颓丧,都表示他今晚心情极差。

可是究竟是因为什么?

军务?不可能,龙砚秋甚至见过被逼至穷途末路的谢洛白,绝境反而更能激发他的斗志。

那么就是女人了!

这种猜测从脑海中跳出来,龙砚秋几乎将自己的下唇咬出血来。

怒意无处发泄,她回头看到双颊酡红,略带失望的红绣,目光扫过她被撕开的旗袍下摆,怒火更盛,扬手就给了她一记耳光。

“贱人!在洛白哥眼里,你永远只是个摆设,今后,摆好自己的位置,少妄想那些高攀不上的东西!”

溪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十点多了,面前的人已经换成了冯玉莲。

“年轻女孩子,睡眠就是好。”

冯玉莲的打趣,让溪草面上微红,昨晚她和梅凤官相伴到深夜,还是撑不住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伯母正想问你,昨晚还有人来探病不成?送了这样水灵的一捧白玫瑰。”

溪草支吾道。

“我睡过去了,并不清楚,约莫是文佩吧……”

冯玉莲笑笑,没有在意。

“应该不是文佩,早晨她才来过,见你睡着,就没有叫醒你,唐双双也来了,对杜家的事好一顿嘲讽,要不是在病房,两个人恐怕得吵起来。”

溪草目光沉了沉,杜家的事情,还要等王二的遗孤醒过来,才能问出线索,可人在谢洛白手上,她如今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冯玉莲取出一只白瓷碗,从保温壶里倒了些银鱼菜丝粥出来。

“这是我昨晚特地在家中熬的,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

溪草忙道。

“怎么好叫二伯母做这些事,玉兰跑哪里躲懒去了?”

冯玉莲搅着粥,微微一笑。

“早上说是回去给你拿换洗衣裳,竟到现在还没见到人,不知是被什么事绊住了脚。“

溪草突然问。

“二伯母,香芹怎么说?”

冯玉莲的脸就冷下来。

“别提这个人,我回别苑一问,她就没回去过,连行李铺盖都没收拾,人也不在本家……只怕早跑路了,想来,她还是从冯家陪我嫁过来的,这么多年了,真是人心难测。”

溪草想了想,道。

“不一定,我猜,人或许已经死了,毕竟死无对证。”

冯玉莲面色略显惊讶,正要说什么,傅钧言带着玉兰推门进来了。

溪草看见傅钧言,就冷脸埋怨道。

“言表哥你怎么回事?我等了一晚上,现在才来?”

傅钧言的脸色不太好,他把外衣往病床上一扔,就在溪草床边坐下。

“昨天晚上,法国富商安德烈被人杀了,身上的衣裳全被剥了不说,连内脏也被掏空了,就挂在他平时常去的教堂的屋顶上,前去做弥撒的信徒都吓得半死。”

溪草还来不及震惊,冯玉莲却已猛然站了起来,她脸上的血色褪去,双唇轻轻颤抖。

“他、他真的死了?”

她的尾音略有发飘。

傅钧言点头。

“没错,法国领事理查德愤怒至极,亲自去了市政府向张达成施压,要他在三天内找出凶手,警备厅现在焦头烂额,一时无暇分身审赵翔的案子,倒是给我们争取了时间。“

许久,冯玉莲才缓过来,目露悲伤。

“怎么会这样,他那个人其实还不错,不该这般惨淡收场。”

她在胸前划了个十字,叹道。

“愿他到了天堂,能远离痛苦。”

冯玉莲虽然对安德烈没有爱情,但好歹还是把他当作朋友的,何况对方又苦苦追求自己,总是于心不忍,也可以理解。

但溪草心中还是松了口气,虽然不知是谁做下的这桩命案,但安德烈一死,冯玉莲这筹码就算废了,陆铮除非给法国人提供新的代价做交换,否则他们可不会在熊家纺织厂一事上继续帮助他。

目光流转间,溪草才发现玉兰双手捧着一盆兰花。

花如荷苞,洁白似雪,那是非常昂贵的“素冠荷鼎”,王府从前就养过这种名品兰花。

她蹙眉责备玉兰。

“这盆素冠荷鼎是谁送的,如此贵重的东西,你怎么能收?”

玉兰这才想起手中之物,连忙解释。

“不不不,小姐误会了,这花不是送给咱们家的,是昨晚有人送到陆公馆来的,说是一位叫怀远的先生,送给二太太的,请我们代为转交。”

话音刚落,冯玉莲双腿一软,竟然跌坐在了地上。

“陆二太太,您还好吗?”

傅钧言连忙弯腰搀扶她,不料她反抓住傅钧言的手臂,表情惊诧中带着恐惧。

“云卿,怀远,是你二伯父的表字,而素冠荷鼎,正是他生前最爱的花……”

先看到这里,把此书加到书签

上一章章节目录下一章
他们都在读: 我爱你上瘾抢个女贼当老婆灵植大户我和女神的荒岛生涯灭世七将校园最强修真